八点整,戚雨的车准时停在公安局大院里。刚下车就看到江牧宇站在办公楼门口,穿着一身警服,肩章在晨光下闪着光。
“你可算来了。”江牧宇迎上来,眉头拧成个疙瘩,眼下的青黑比戚雨还重,显然是熬了通宵,“城西那案子,现场有点瘆人,我觉得你最好亲自去看看。”
“张阿姨说死人了,心脏没了?”戚雨一边往办公楼里走,一边拿出手套戴上“具体什么情况?”
“死者叫王成,四十二岁,建材公司销售经理,独居。”江牧宇递给她一个证物袋,里面装着几张现场照片,“早上六点被他的保洁阿姨发现的,死在客厅里。初步判断是昨晚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没的。”
戚雨接过照片,脚步顿在走廊里。第一张是全景,客厅装修得很普通,米色的沙发,深色的茶几,电视墙上还挂着几张旅游照。
王成仰面躺在地板中央,穿着灰色的卡通睡衣,胸口有个碗口大的创口,边缘异常整齐,周围的血迹很少,几乎没有喷溅状痕迹。
第二张是特写。创口周围的皮肤被仔细地翻开,露出下面的胸骨,胸骨正中有道精准的锯痕,像是用医用骨锯切开的。
创口深处黑洞洞的,能看到被切断的血管残端,整整齐齐,没有丝毫凌乱。
第三张照片让戚雨的呼吸骤然停滞。王成的尸体旁放着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,大概三十厘米高,直径十五厘米左右,里面盛满了淡黄色的液体。
一颗暗红色的心脏悬浮在液体中,通过三根透明的细管连接着容器外的微型装置——那装置正在规律地运作,带动心脏收缩、舒张,像颗活着的心脏。
容器旁边压着张A4纸,上面用宋体字打印着一行字:「倒计时 29 天」。
“你又梦到了?和你梦里像吗?”江牧宇的声音放得很低。他知道戚雨有做“预言梦”的毛病,虽然嘴上不说,心里却早就信了。
戚雨没有回答,指尖在照片上的玻璃容器边缘划过:“这个容器,技术队查了吗?”
“正在查来源,”江牧宇点头,“看着像是特制的,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那种标本瓶。里面的液体也取样了,初步检测含有甲醛和苯酚,是常见的固定剂,但浓度配比很特别,能让心脏组织保持一定的活性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死者体内检测出高浓度的琥珀酰胆碱,一种肌肉松弛剂,过量会导致呼吸肌麻痹窒息。体表除了胸口的创口,没有任何抵抗伤或约束伤,门窗也完好,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。”
“熟人作案?或者是他自愿让凶手进门的?”戚雨翻到下一张照片,是王成的证件照。男人长相普通,微胖,戴着黑框眼镜,嘴角有颗痣,看着像个老实本分的上班族,“社会关系排查得怎么样?有没有仇家或者情感纠纷?”
“他老婆三年前跟他离婚了,去了南方,有个女儿跟着前妻。”江牧宇拿出记事本,“同事说他性格挺随和的,就是好酒,经常应酬到半夜。欠了点钱,不多,也就几万块,是跟亲戚借的。”
两人走进刑侦支队办公室,里面已经一片忙碌。技术组的人正在电脑前敲打键盘,外勤的警察进进出出,带着一身寒气。
彭修杰坐在靠窗的位置,手里捏着个保温杯,看到戚雨进来,朝她招了招手。
“小戚来了,”彭修杰的声音带着烟嗓,“江队跟你说了吧?这案子有点邪乎,死者心脏让人给掏走了,还弄了个那玩意儿跟恐怖片似的。”
“我刚看了照片,”戚雨把照片放在桌上,“凶手的手法很专业,胸骨锯开的角度、血管的处理方式,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。至少有五年以上的外科手术经验,而且很可能是心胸外科方向的。”
“外科医生?”彭修杰皱起眉,“这范围可就大了。立县就两家医院,加上私立诊所,有资质的外科医生没一百也有八十。”
“不一定是在职的。”戚雨指着照片上的创口,“你们看这里,他避开了主要的大血管,但用的手法很老派,像是十年前的教科书操作。现在的微创手术更注重创伤小,不会这么‘规范’。”
江牧宇凑过来细看:“你的意思是,可能是退休的老医生,或者自学的?”
“自学不太可能,”戚雨摇头,“这种精准度需要大量的实践,不是看几本书就能学会的。而且他用的工具很专业,骨锯的锯齿密度、手术刀的型号,都是医用级别的。”
正说着,技术组的小李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跑过来,脸色发白:“江队,戚顾问,查到那个玻璃容器的来源了!是邻市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生产的,专门给科研机构供货,用来做器官体外培养实验的。上个月刚卖出过一台,买家信息…登记的是个人,叫‘陈默’,留的地址是假的,电话也打不通。”
“陈默?”江牧宇皱眉,“查这个名字的所有登记信息,看看有没有重合的。”
“已经在查了,”小李点头,“另外,我们在死者的手机里恢复了一些删除的聊天记录,发现他最近跟一个备注‘医生’的人联系频繁,最后一次通话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半,时长三分四十七秒。”
“查这个‘医生’的号码。”戚雨立刻道。
“查了,是虚拟号码,查不到实名信息。”小李的声音更低了,“但通话记录显示,这个号码只跟王成联系过,其他时候都是关机状态。”
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,只有打印机工作的沙沙声。戚雨拿起那张“倒计时 29 天”的照片,指尖在“29”上反复摩挲。这个数字和她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,绝不是巧合。
“这个倒计时,指的是什么?”彭局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“是还有二十九天会再死人?还是…死者的什么纪念日?”
“王成的生日是下个月十五号,离现在正好二十九天。”江牧宇翻看记事本,“他女儿的生日也是下个月,不过是二十三号,差几天。离婚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,跟二十九天没关系。”
戚雨没说话,走到窗边。公安局对面是家文具店,门口挂着的日历被风吹得哗哗响,红色的数字“15”格外显眼。今天是十五号,如果倒计时指的是日期,那二十九天后就是下个月十三号。
可为什么是十三号?为什么是王成?
她想起梦里那颗心脏表面的数字,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——八点三十五分。这个时间点,王成的心脏应该还在那个玻璃容器里跳动着,被某个隐藏在暗处的人注视着。
“我想去现场看看。”戚雨转身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,“照片拍得再清楚,也不如现场直观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江牧宇立刻起身,“正好技术队说有新发现,让我们过去一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