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翼的王破军、张温辽刚清点完伤亡,便与右翼的林笔遥、展涛一同策马赶往帅帐。
此时的帅帐内一片寂静,黄承天背手立在沙盘前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四人掀帘而入,齐声抱拳道:“大帅!”
“说说情况!” 黄承天头也不回,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。
王破军上前一步,沉声道:“左翼遇袭,阵亡三百余人,三座帐篷被烧,好在及时稳住阵脚,未让敌军深入。周岳的部队训练有素,撤退时毫不恋战,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袭扰。”
林笔遥紧接着补充:“右翼损失相当,贺破虏直扑粮草营,烧毁两座储粮帐篷,若非李虎将军反应迅速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话音刚落,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斥候统领张尽孝单膝跪地,双手递上一份密报:“主帅!斥候在江西军大营外潜伏时,发现一名巡营将领,其身形与当年叛逃徐州的李闯极为相似!”
“李闯?!” 帐内众将齐声惊呼。黄宏文脸色骤变:“难怪江西军对我军战术如此熟悉,连偷袭的时机都掐得死死的,原来是他在暗中相助!”
李闯当年在徐州与山东军多次交手,对山东军的布防习惯、战术特点了如指掌,有他在,江西军无异于多了一双“透视眼”。
黄承天猛地说道:“这个杂碎!竟敢助纣为虐!传令下去,全军集结,即刻正面强攻,我要踏平江西军大营!”
韩明璋见状赶忙上前阻拦:“主帅息怒!周铭谅接连袭扰,目的就是让我军疲倦、让您冲动!此时强攻,正中他下怀啊!”
黄宏文也附和道:“大哥,军师说得对!江西军刚打了胜仗,士气正盛,且熟悉我军战法,强攻必然损失惨重。他们想袭扰,咱们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!”
黄承天胸口起伏剧烈,盯着沙盘看了半晌,终于压下怒火:“好!既然他想玩袭扰,我就陪他玩到底!韩军师,派三支轻骑分队,轮番袭扰江西军各营,不让他们安稳休整!”
自此,双方陷入了无休止的拉锯战,把“袭扰”二字玩到了极致。
白日里,江西军的袭扰带着鲜明的将领风格——薛羽最擅“声东击西”,他常让士兵在正面举着“周”字大旗摆出总攻架势,待山东军主力集结、盾阵如墙时,却亲率两百轻骑绕至侧翼,用特制的油布包裹火箭,精准射向岗哨,在山东军的慌乱中策马狂奔,留下身后乱作一团的敌军;
周岳则偏爱“潜伏突袭”,他带着刀盾手在阵前潜伏数个时辰,连呼吸都压至最轻,待山东军换岗士兵松懈交谈时,突然杀出砍杀哨兵,甚至会顺手牵走敌军的战马,气得山东军将领直骂“偷马贼”。
最惊心动魄的一次,是贺破虏与李闯的配合袭扰。李闯凭着对山东军暗号的熟悉,带着十名亲兵伪装成冀州军信使,谎称“左翼急报”混至营门,贺破虏则率千名精锐埋伏在附近林地。
待营门守卫核对暗号的间隙,李闯突然抽出短刀斩杀门哨,贺破虏率军直冲中军令旗帐篷。眼看就要得手,王破军恰好巡营至此,认出李闯怒吼着挥剑阻拦,两人激战十余回合,贺破虏见敌军援军已至,便借着掩护撤退,虽未烧了令旗,却斩杀了三名传令兵,让山东军半个时辰内无法传递军令。
到了夜间,韩明璋的“疲敌战术”更是精准狠辣。
他挑选的三百并州骑手,皆是自幼在山林间狩猎的猎户出身,熟悉夜路且擅长潜行。韩明璋将他们分成十队,每队配备硫磺火把、鸣镝箭和浸了桐油的棉团,轮班在江西军大营外围游走。
他们从不用蛮力强攻,而是先由狙击手射杀最外侧的岗哨,再派两人潜入营寨,将棉团塞进门缝点燃——只烧空帐篷,不烧粮草,目的就是制造恐慌。
有天夜里,一队轻骑故意在江西军左翼放火烧帐篷,待李闯带着亲卫举着火把冲来围剿时,他们却吹着鸣镝箭向右侧逃窜,引得李闯率军追击;
与此同时,另一队轻骑已在右翼点燃三座帐篷,贺破虏刚率军赶去,左翼的火又复燃——原来是第一队轻骑绕了个圈杀回。
如此来回调动,江西军将士整夜在营内奔袭灭火,直到天明才发现,烧的全是空帐篷,却累得有人倒在地上就睡,连盔甲都忘了卸。
更阴损的是,山东军还会在江西军取水的溪流上游,投放一种无色无味的“困睡草”,喝了溪水的士兵白天站岗时频频打盹,周铭谅察觉后,只得派士兵到更远的山泉取水,凭空增加了补给负担。
连续两日拉锯,双方折损的人马虽多是外围士兵,却人人都被熬得眼窝深陷。
江西军帐内,有士兵坐着吃饭就睡了过去,手里的饭碗摔在地上都不知晓;
山东军阵中,岗哨轮岗时竟有人走着路打盹,一头撞在栅栏上。更棘手的是,双方都开始在水源附近设伏,江西军往山东军取水的溪流里投毒草,山东军则在江西军常饮的山泉旁埋了踏发弩,一时间连喝口水都要派专人探路,营地内的压抑气氛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第三日清晨,山东军帅帐内的议事会上,众将皆是面带倦色。
军师邓正阳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却清晰:“主帅,属下觉得,周铭谅如此大规模的袭扰,绝不止是为了让我军疲倦这么简单!”
黄宏文连忙问道:“邓参军有何高见?”
邓正阳走到沙盘前,指着江西军袭扰的路线标记:“您看,他们的袭扰看似杂乱,实则每次都绕着我军粮草运输的必经之路;且斥候回报,江西军常有小股人马在附近山林勘察地形,绝非单纯的袭扰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锐利起来,“属下推测,他们是在借袭扰掩护,勘察我军粮草大营的具体位置,想偷烧我军粮草!”